家有老小(散文)

家有老小(散文)

春节期间，我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不知疲倦地转动着。上班，照顾年迈的父亲，照管年幼又顽皮的孩子，还要照料生病的婆婆。紧接着又接待春节难得来访的亲戚，探望来这座城市治病的亲朋，还有没完没了的家务。

一切的事情似乎都顺理成章，合情合理自然而然地落在我的头上。虽然我放弃了很多冗繁的节日习俗，也简略了春节的走亲访友，却也忙得焦头烂额。我疲于奔命地忙碌着，却仍然每件事都做的蜻蜓点水，不甚满意。终于休息下来，却由于超速运转的透支而不得安歇，细想每一件事，依然心有愧疚。心中还惦记着正在装修的房子，自己尚未完成的梦想和事业。

不知为什么，三十五岁的我，越来越恐惧岁月的流逝，对于每一寸光阴都倍加珍惜，生怕虚度了，辜负了！我总是执着于每一个细节的完美，每一份情意的真切，每一个思考，每一点感悟。

上了年纪的父亲，木讷而迟钝，日常生活都要事无巨细地操持。这几天，父亲拔了牙，无法咀嚼固体食物。我开始熬汤做粥，把蔬菜和肉切成细碎的末状才可下锅。这样的场景使我想起了当初为幼小的女儿做辅食的情景，费一番功夫做的辅食，女儿常常浅尝辄止地吃几勺。婆婆嫌麻烦不让做，我还是愉快地做了，不管她吃多少，至少尽心尽力觉得心安。做好了菜肉粥，父亲什么也没说，喝了个精光，我便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心里很轻松。

六岁的女儿一整天都精力充沛，不睡午觉，晚上也迟迟不肯睡觉，总也玩不够。当我疲惫不堪，需要休息和安静的时候，她常常过来烦扰，不是要求陪玩，就是不断滋事。平心而论，女儿的要求不算过份，也不算出格。可是，奈何我已像电量不足的机器，无法再正常运转，只听见零件摩擦发出的不和谐声响。我大声地斥责女儿，不知是要击退她的纠缠，还是宣泄心中无名的怒火？

终于在接了一个恼人的电话后，我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咆哮着爆发了！先是摔东西，然后就俯身绝望地哭泣。我的失态，并不是某个具体事件冲击的后果。显然，我已失去了理智，所谓的原因，其实只是导火索。

面对这一场狂风骤雨，女儿跑过来怯怯地安慰我，父亲像做错事的孩子一声不吭，丈夫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暴怒在超分贝中逐渐冷却，当泪水洗刷过脸庞，我听到了心底的声音——我好累！我需要安静，我要一个人静静！我已能量耗竭，该给自己充充电了。可是，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撑起这个家，不能停歇，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疲惫和悲哀，黑压压劈头盖脸地扑过来……

忽然，我觉得愧疚了！我不该在女儿面前如此没有涵养，如此脆弱，也许我破坏了她的安全感。我不该在父亲暂住我家的这短短时日，让他感觉到沉重和负累。我要体恤生病的婆婆，要满足公婆爱热闹和重视团聚的心情，也在情理之中。这样的愧疚，使我心里的累又裹上了一层不安。

在人生的战场中，有多少次你浴血奋战，有多少次风雨中，你顶天立地！可是，有谁看见你独自一人溃不成军，有谁听见你在自己的老营歇斯底里地呐喊？

好多现象，其实都可以用“能量守恒定律”去解释。崩溃，事无大小，可能只是因为区区一件小事，你不知这一件小事背后，她曾隐忍下多少大大小小的事。不要一味地掏空自己，严苛地去追求完美，直到有一天，你什么都给不了，还会自己死去。每个人都是一个蓄电瓶，定期要为自己充电，心灵、情感、体力，一味地空耗，最终必然崩盘。

痛苦使人深沉，我又一次独自一人在深夜品尝痛苦的烈酒。当痛苦沉淀下来，酒劲挥发出来，我颤栗的灵魂和疼痛的大脑催生出一种神奇的荷尔蒙。这种荷尔蒙，让人清醒，让我睿智，也让思维深刻而明哲。

我思考，是因为我不甘平庸；我惶惑，是因为不知如何走出平庸；我平庸，只因为我为了思考，不再惶惑。

三十五岁，我肩负着上有老下有小的重担。它使我忙碌，使我沉重，同时，也使我感到幸福、骄傲，看到自己的归因和价值。

这是活着的宿命，也是使命，这是每一个人而立之年后的责任和担当！我们乐于奉献，我们懂得感恩，我们勇于承担责任，我们是有力量的。

我写这篇文章，是想记录下这个溃不成军的疲惫瞬间，记录下我坚强外表，面面俱到背后的泪水。我写这篇文章，是想拥抱和我一样，上有老下有小被一堆事务缠身而常常没有自我的疲惫中年人！给你一个拥抱，拍拍你的肩膀，道一声：辛苦了！其实我们都一样。

在最好的朋友面前，诉一程，哭一场，擦干眼泪，明天微笑着启程。推着历史的车轮，扛着家的背包，一步一个脚印继续前行。不怕苦，不怕累，只要儿女一个笑脸，父母健康长寿，我们便知足了。家有老小，就是温暖的家，就是我们前进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