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老郭头儿家的婚事（小说）

老郭头儿简直要愁死了。

儿子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有说停当媳妇，作为老人能不急？前几天他过了两个村子去找了媒人，央人家给自个儿的孩子说个媳妇。媒人了解他家的情况，因为前两年她主动找上门来提过亲，那时他嫌女方要的彩礼多，加上女方长得也不咋地，有点嘴歪，儿子没有同意。这次，媒人一见，就没好气：“老郭头儿！儿子还没有寻上吧？”

“可不是，让你见笑了，还得请他婶子你多费心啊！”

“人家那个姑娘有主了，能落在家里？甭惦记着了！”

“那是！那是！没有嫁不出去的闺女，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给说说别人家的闺女行不？”老郭头儿讪讪地笑着。

媒人沉思了一下，看着面前的老郭头儿，也知道他家不易，老伴儿常年躺在床上，用药伺候着，为了治病还拉下了不少的饥荒，便叹了一口气：“老郭头儿，我也知道你家的难处，可现在哪家的闺女不要彩礼？”

“是哩！是哩！”

“你回吧！我白跑腿就不说了，耽误了你的儿子是大事，还是找别人去说吧！”媒人不愿管了，跑腿费力啥好处也落不着，只落个埋怨。

“别啊！说吧，成了，我多给！”

“拉倒吧！你那个抠劲！”媒人撅起了嘴，“我还忙着哩！东边村大宽家的儿子刚二十，这不就要说亲了，我得赶紧过去，人家说媒的都踏破门槛了，去晚了就白瞎了！”

老郭头儿见媒人要走，忙拦着：“他婶子！你多费费心，我大老远来的。”

媒人停顿了一下脚步，笑道：“女孩子有的是，要想进家门，我告诉你个法子，你在县城里买套楼房，一切都好说！”

“这、这……”老郭头儿嘬开了牙花。

“这不解了，你是想吃白食呀？不行！我得走了！”

老郭头儿望着媒人的远去，一阵心酸泛上心头，眼眶湿润了，怕被人看到，忙抹了抹，心情沉重地回了家。他的儿子叫郭国，长得倒是不丑，也高大，为了照顾家，没去大城市里打工，只在媒人说的那个大宽家办的工厂里干活，要说挣得也不少，三几千元，可是母亲的病把这些钱都吃了进去，眼看着自己就要奔三十了，要说不急那是瞎话，可是，每当娘对他说：“国呀！是娘误了你，娘该死啊！”

他只得安慰老人，说：“不急的，娘的病要紧！”有时他自己也发狠，不行就不结婚了，娘的病不能不治，可是，每当村子里娶亲的鞭炮响起来时，他不敢前去凑热闹，更不去喝喜酒，就躲到树林子里去哭一场，在娘的面前还得装着笑脸，以宽解娘的心。

吃过晚饭，老郭头儿把儿子叫到了院子里，院子倒是不小，住得也宽敞，一溜的四间砖瓦房，只是有些旧了，这是娘没有病的时候盖起来的。乡下人讲究房子，尤其是结婚没有房子，是万万没有女人进门的。

郭国一见爹的严肃劲，准知道又是说自己的婚事，就嘟囔一句：“我没空！”爹便说：“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他便不耐烦地说：“再叨叨也还是这么个，烦不烦啊！”

老郭头儿真想给儿子几拐子，不过他知道，这赖不得儿子，就说：“孩子！是爹娘连累了你啊！”

“爹！别说了！”郭国欲哭。

“国子，你手里有多少钱？”老郭头儿问道。

郭国抬头看着爹，不知道是啥意思，自己哪里敢存私房钱，这娘的病还没治好哩，就说：“只有三五百，用就拿去。”说完就从兜里掏了出来，郭老头儿没有接，叹了口气，“我想给你在城里买套房子啊！”

“买房子？”郭国瞪大了双眼：“爹！你说啥话哩，咱家哪能买得起？”

老郭头儿使劲地抽了一大口烟，然后把烟朝地上扔去，“明天你去县上打听打听价钱，听说有个首付，咱先买了再慢慢还。”

“我不去！”郭国知道自家的家底。

“爹还不是为了你？”

“咱有首付的钱吗？这首付得一二十万，我不去，我这辈子不结婚了还不行吗？还要拉饥荒，拿啥去还？”

“明天爹就去给你借钱去！”

郭国不相信爹能借来钱，现在最难借的就是钱了，他便嘟囔了一句：“借来钱的话，我就进城打听下。”第二天，老郭头儿先去了自己的弟弟家，弟弟去了地里，只有弟妹在，人家就怕他来家里，借出去的三千都三年了还没还，一听说又来借钱，弟妹便说：“别说现在没钱，就是有钱也该给你大侄子盖房了，都十六了啊！他大伯！你们是亲兄弟，按说应该再帮一把，可是，钱又不是大风能刮来的，你还欠着我们的吧？”

老郭头儿也知道在这里借不来，试试就死心了。离开后，骑着车子去了邻村，他唯一的妹子嫁到了这里，家里没人，就去地里找，妹子正在里地打置棉花，见了哥哥，知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头也不抬地说道：“不是来借钱的吧？要是，就别开口，妹子没有钱了！你上次借的还没有还哩，妹子可以不要了，但现在真的没有了！”

老郭头儿一时就愣住了，自个儿还没说话，妹子就堵了回来，这叫他有些尴尬，只得说：“我来看看妹子还不行？妹子历来快人快语，听哥哥这样说就把嘴撇了老高？“哥你啥时候看过妹子？哥呦！好生伺候嫂子，尽快给国子说上媳妇，别瞎转悠了！”

老郭头儿连忙告辞了，心里堵得慌，拐到了自家的祖坟上，面对着地下的双亲，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爹！娘！儿不孝，给您老的孙子连个媳妇也寻不上……”

说到伤心处，老郭头儿抽开了自己的嘴巴子，清脆的响声透过四周的庄稼地传向了远方……

回到家后，赶忙给炕上的女人收拾一番，饭后，又出门去借钱。

时间向前跑得很快，秋过去了，冬来了，春节也到了，老郭头儿的这几个月没能借到钱，城里的房子自然没有着落，没有房子，郭国的媳妇自然还是不能过门来。

春节刚过，郭国的同学们要聚会，得到了通知，可他没有去，人家的孩子都会喊爹了，他的孩子还只是一泡尿。过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这是自己的一个女同学打来的，问他为啥不参加同学聚会，他吭哧瘪肚地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女同学在电话里咯咯地笑了，“是不是没有寻上媳妇不敢见人了？”

他无语。

“菜包子一个，真是仨茄子顶不了一个北瓜，嘻嘻！”

“你是女人，说啥时结婚就能结婚，我不打算找了，老人要紧，你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别啊！说会子话不耽误你去相亲吧，嘻嘻！”

这个姑娘叫小娥，住在邻村，是郭国初中同桌同学，初中毕业后没上高中就出去打工了，一走就是几年，偶尔回来过，也是没有照过面，听同学们说她在外面混得不错，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同学还没结婚，在电话里也不好意思细问，最后姑娘说要请他吃顿饭，不见不散，没有等他拒绝，人家已把电话放了。

当然，他去赴约了，而且谈得挺开心。

正月一过，媒人就上门了，令人想不到的是，媒人是小娥的大姑，姑娘的母亲死得早，她这个当姑姑的没少操心费力，不过，侄女死求白赖，从过年后就求她，一直拖到了现在。

媒人上门就和喜鹊门前呱呱叫一样，立时全村都传遍了。

老郭头儿见媒人主动上门了，有些诧异，诚恐诚惶，说话时嘴唇有些抖，赶忙说：“他、他婶子！坐、坐，吃了没？”

媒人心里觉得好笑，半过晌的吃哪门子饭？又见他一副慌慌的样子，便笑吟吟地说：“我可不是来吃饭的，你家国子哩？干活去了？”

老郭头儿不知媒人来得目的，猜着是来看看在县上买商品房了没有，就说：“我家实在是买不起商品房，他婶子！给我们国子找个条件差一点的也行，老大不小了，再不抓紧点真就拉下了，就是找个寡妇啥的，带个孩子也能合计合计……”

媒人朗声一笑，“我今儿不是来看房子的，是来看你家的祖坟上是不是冒青烟了，啧啧！老郭头儿！实话告诉你，我娘家村有一姑娘，人长得不赖歹，叫小娥，知道不？”

老郭头儿不认识，便懵懵懂懂地摇摇头。

“你家国子认识，他们是同学。”

老郭头儿摇摇头又点点头，便问：“带几个孩子？别、别太多了！”

“带啥孩子？瞧你说的！”

“不会生养？”

“你糟践人是不？人家没有结过婚，是个纯纯的姑娘，这点我敢打包票！”

“姑娘？”他不相信地摇摇头。

“是姑娘！”

“那、那人家能看上我们喽？”

媒人不想过于漏底儿，自个儿的侄女，一个闺女家家的上赶着也不太好，便说：“这不在说和嘛，好在他们早就认识了。”

“要房不？楼房我们可……”

“人家没说要楼房。”媒人便抬眼看看他们家的院子和瓦房，模棱两可地说：“你家住的房子挺宽敞的嘛！”

“唉！现在不是都兴楼房吗？”

“人家知道你家的情况，没说房子的事。”

“那要多少彩礼？”

“要是成了，你们两家子商量着来，不过，姑娘对你家挺同情的，我来时见了她，彩礼不会多要的，就是这么个情况，老郭头儿呀！我保媒这么些年了，这情况少见，你家真是烧高香喽！”

他思量着媒人的话，不相信有不要彩礼的人，心里咚咚敲着小鼓。媒人便催他给个痛快话，又见他迟迟不表态，就想笑，笑他不相信有这事，但还是不想把这层关系在此时给捅破。

“他婶子！说句不该说的话，这姑娘没䍉儿吧？”

“䍉儿？啥䍉儿？”媒人一听就愣住了，“刚才你还说寡妇带孩子的都行，现在人家一个大姑娘，你说人家有䍉儿？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不和你说了，回头让你儿子跟你说吧！我还不管了！”

媒人气哼哼地走了，老郭头儿瞎琢磨开了，他想到了前年村南头的李家孩子在结婚后的第三天新媳妇就跟着原来的相好跑了，也是没要多少彩礼，这不要彩礼的一定是有啥问题，不要彩礼不要房，这不是“拐子放屁——邪（斜）门了。”

老郭头儿心里头没底了。

要是这样，还不如寻个寡妇，老实过日子就行了，哼！还闺女？屁！对了！一定有问题！不行，我们郭家不能娶这样的女人进门！

想到这里，他转身出了门，离开村子找媒人去了，他要当面明确地告诉这个媒人：这门子亲事，还是拉倒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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